五色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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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味小时做客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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临近春节,对山里人家来说,无论大人孩子,无论男女老少,时间松闲,遇到谁家喜事,大家跟着热闹,沾沾喜气,皆大欢喜。

最开心的,应该还是小孩子,做客吃肉,玩得无所顾忌,要是几家连着办喜事,那就更爽了,做完客,大年三十也就快到了。

做客,要穿新衣裳,过年前先穿上,抖抖草,显摆一下,也是必要的。换上新衣裳,不用邀约,平时一起放猪放羊、上田下地的小伙伴们,三三两两,陆陆续续,就集中起来了。相帮是大人的事,我们只管玩,只管吃,只管撒野。大人也放松下来了,懒得管我们,不要干坏事就可以了,怎么玩怎么乱随着我们。

吃饭还早,迎亲的队伍还没回来。喜棚下面,人们便几张桌子散开,打起牌来。确实,那时候好像只有扑克牌,是大家可以消遣的工具,办事的人家,都会提前准备好好多副,给客人们和相帮的人放松娱乐。我们最喜欢的做客时间,大概就是这一段了。我和扁圆经常也会准备好扑克,约人一起玩,但是大人不愿意跟我们玩,一般大的我们又嫌人家不会玩,好不容易碰上几个要好的,便像大人一样,心安理得地玩起来。中间有人突然有事,要上山围牛羊回家,要回去喂猪,牌局自然就散了。不过,出来做客,加上快过年了,每个小伙伴兜里应该都装着几角几分钱,只等看见有人嘴里叼着一根冰棒进来,就都一齐往大门外面挤,迫不及待地要买个冰棒尝尝。平时山高路远,卖冰棒的不会来,这遇到有人家讨媳妇,那是肯定会来的。有时还会来好几个,互相吆喝着,连品种也会多几种,不单单只是简单的水果、糯米和豆沙冰棒。还有,没钱也不怕,只管把家里留下来的粮票拿出来,粮票停用了,但还可以换冰棒呢。

吃着冰棒,远处号声一响,哦,迎亲的人回来了。所有的客人,路边列队,大家都想好好看一看新姑娘有多漂亮,更想乘机多抓几颗糖吃吃。专门招待迎亲送亲人的糖,可不仅仅是水果糖,还有奶糖、软糖,好多了。放鞭炮,讲吉利,那些仪式好像跟我们小孩子也没什么关系,也就只听见老总理一个人夸张的声调。真的是一家讨媳妇,所有人都开心。

吃饭,好像不是太重要,虽然宴席上有好多平时吃不到的菜,各种肉,还有可口的香槟酒,但吃饭真的只是做客过程中一个很小很平常的环节。说到吃,不得不介绍一下那时候宴席上的酥肉。那时,大家条件都不好,舍不得用瘦肉来炸酥肉,多是大块的厚厚的肥肉,也算是主人家表达诚意的一种方式吧。鸡蛋、面粉调成的酥肉皮薄薄的一层,里面的大肥肉,咬下去满口的油。我小时候特别怕吃肥肉,夹到一块酥肉,经常都是啃了皮就偷偷丢到桌底下,非常担心被大人骂,一桌子上的酥肉,按八个人八块放的,多一块都没有。有父亲坐在旁边还好,就直接把我的酥肉给父亲。但一般情况下,父亲都会来得晚一些。所以,我坐的桌子下面,那些又饿又馋的狗们最是喜欢,摇着尾巴,专门循着我来,有时连筷子都没收回来,肥肉就已经进了狗嘴,自个儿只好把筷子头换过来使。所以,村子里的那些狗,对我大多还算友善。

铜号一响,第一轮宴席开始了。我们小孩子一般轮不上,老总理站在拦阴台上,不用喇叭,开始大声命令:“远客、老人先吃,年轻人,寨子人悠悠等着。”没人敢不遵从,所以,第一、二轮吃席时,喜棚外面一般是围满了人,真的就是看着别人吃。看的人,咽着口水;吃的人,大快朵颐,但心情肯定不轻松,别人都用眼神催着呢!好不容易到第三轮、第四轮,就该我们这些小娃娃和年轻人了。胡乱吃完,除了香槟留下点记忆,别的连吃了什么菜都记不得,回家奶奶问我,我就经常答不上来。

待得最后一轮吃完,天色已晚。棚顶上的几个瓦大灯泡一亮,桌子收得差不多,往棚子中间排成一排,上面放些瓜子、水果糖、茶水、老白干,打歌就开始了。三弦弹起来,竹箫吹起来,芦笙吹起来,打歌调调唱起来,领头的人往前一站,那些其他寨子来的客人,也有人准备了相应的乐器带着来的,一个跟着一个,后面一长串的男女老少,围成一圈,声势浩大,气氛热烈。我们不太会,就跟着大人学,前三脚,后三脚,嘴上跟着唱,像模像样地拽着、甩着,不时,你踩了我的脚,我踢了你的腿……累了,抓个糖含着,渴了,倒杯茶一咕噜喝下去;胆子大一点,拿过大人用的杯子,假装喝上一口辣辣的包谷酒,就这么熬着。实在跳不动了,找个烧水的灶烤火去,好歹要等到十一二点吃完宵夜再找睡的地方。

夜深了,人也慢慢少了。老总理大叫一声“吃宵夜啰”,大家就停下来,让出路,米线,肉汤,热出来的各种剩菜,各种佐料,碗筷一一端上来,就摆在喜棚中间的那一排桌子上,自助宵夜就这样热乎乎地开始了。吃完米线,人们相继散去,只有那些远处寨子来的客人,由主人家安排或自己找好了住的人家,可以继续聊聊天,再慢慢去睡。那些喜欢熬夜的人,倒是正对胃口,四人一桌,弄来一盆火,放在桌子下面,四面围坐,打起扑克牌来。没有嘈杂的声音了,灯光亮如白昼,旁边也总会有人围坐观战。主人家也乐意大家接着熬,凑人气嘛,反正烟酒是不会断的。不时,大门外总有摸黑回家的人被喝醉了酒躺在路边的醉汉吓得大叫,热心的人赶忙拿起电筒去照一照,看看是谁,安排人去叫他家人来扶走。还别说,每个村子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,对喝酒是如此钟爱,不醉不归,醉了到处乱睡,现在都如此。我家离大寨子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路,遇上有人,就跟着回去,没人回去,自己胆小不敢走夜路,就只有自己想办法找睡处。父亲一般不参加打歌这样的活动,也不催我,早早就回家了。随便哪个亲戚家,都睡得满满当当的,哪里还有床给我睡呀?实在没有去处,我和扁圆经常爬到主人家牛圈楼上的稻草堆里去睡。大冬天的,冷,往身上堆了厚厚一层稻草,也倒耐得住,慢慢就睡着了。只是,经常都会有一些玩得太晚不回去的人,会不约而同地钻稻草堆,有时还挤得很,还要忍受此起彼伏的鼾声,不一定能睡得着。睡稻草堆并不是太美好的回忆。可能是太累,睡下去也就睡着了,但早上起来,全身红痒,得不停用手伸进衣服抓;天一亮,一个个从草堆里钻出来,满头满脸的草屑,狼狈不堪。还好,早上人少,可以打一大盆热水,全身好好擦洗一遍。

太阳出来了,借宿在寨子里的客人们又三三两两地聚拢来,站在太阳晒得到的地方,悠闲地吹着牛,一张口,每个人哈出大口大口的热气;相帮的人们,已经在各负其责,热菜、热饭,新的一天,又将从一顿丰盛的早餐开始。

我们呢,已经在互相打听,谁谁家嫁姑娘是哪一天,谁谁家老人拜高寿时间怕是要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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